三年後, 1974年。

“媽媽，我的書包呢？我的新書包，有五角星的新書包喲。”一個四歲的小姑娘梳著兩個香蕉辮子, 辮子是用兩根紅繩綁著的。小姑娘名叫陳華靈，是這個地方最靚的崽。她的衣服每天都是不重樣的, 雖然不是全新的衣服，但一定是最好看的。她的衣服褲子上永遠都沒有補丁, 她每天都把自己的整理的幹幹凈凈。“媽媽，還有新衣服，我今天要穿新衣服哦。”

“知道啦。”黎悅把早已為她準備好的新衣服穿上。說起來，這孩子打從出生，裏面穿的衣服都是新的, 也是她仔細準備的，但是外面穿的衣服基本都是她的衣服改小的。不是她沒有布料，也不是她不舍得給孩子做新衣服, 而是不想這孩子引人註意，免得招人閑話。

不過，就算給女兒穿的衣服是自己的衣服改小的, 黎悅也是花了心思的, 爭取把女兒的衣服做的最漂亮的, 她會在女兒的衣服上繡上可愛的小動物，讓女兒能開開心心。雖然平時不會給她買新衣服，但生日的時候肯定是有新衣服的，一年一套新衣服還是要給的。

小姑娘是個闊達的，也不在乎自己穿的是不是新衣服, 只要好看就行。可今天是她去托兒所的第一天, 所以她要穿新衣服。

黎悅給女兒穿上一件白色短袖T恤, T恤前面有一朵大大的紅色的太陽花，既是太陽花，也是口袋，小姑娘可以在口袋裏放東西。褲子是用藍色勞動布做的，白T陪牛仔褲，在這個時代夠時尚了。

穿上衣服，小姑娘還忍不住問：“媽媽，我好看嗎？”脆生生的聲音，讓黎悅聽了心都融化了。懷孕的時候，她總覺得生了女兒會把老公搶走，現在啊，她只想把自己的愛都給她。所以，現在輪到陳瑞吃醋了。

可能是自己給孩子做的玩具多，陪伴她的時間多，給她做的衣服好看，又因為陳瑞每天都在醫院裏，所以女兒更加親近她。在爸爸和媽媽中間，她最喜歡媽媽了。

陳華靈小朋友當然最喜歡媽媽了，她有一個最最最最厲害的媽媽，家屬房裏的小夥伴都特別羨慕她，還有小夥伴想用奶糖跟她換媽媽，她又不是笨蛋，她才不答應呢。

“好看。”黎悅道，“我家女兒是整個家屬房最漂亮的小姑娘。”

陳華靈：“我家媽媽是整個家屬房最漂亮的媽媽。”

黎悅點了一下她的小鼻子。

陳華靈皺了皺鼻子，有些癢： “媽媽，還有我的書包，我的帽子。”

帽子和書包是用軍綠色的布做的。書房是解放包，帽子是棒球帽。九月的天氣還有太陽，所以帽子可以給孩子遮陽。

帶上帽子，背上解放包，陳華靈向黎悅敬禮：“黎悅同志，我現在是小解放軍了。”

噗嗤……黎悅忍不住笑出聲，也給女兒還了一個軍禮：“陳華靈同志，那今天的任務一定要好好的完成。”

陳華靈大聲道：“保正完成任務。”那驕傲的語氣，能上天了。

陳華靈今天的任務是，去托兒所的時候不能哭，不能和小朋友吵架，完成任務了，放學回來媽媽會給獎勵，獎勵是一朵小紅花。

“那我們走吧。”黎悅對女兒伸出手。女兒今天去上學，她今天去上班。是的，黎悅又回到托兒所上班了。

“走嘍。”陳華靈把小手伸進媽媽的大手裏，一蹦一跳的。

黎悅看著女兒活潑的樣子，勾了勾嘴角，小姑娘可真幸福啊，無憂無慮的。不過，她也很幸福，有一個溫柔體貼、處處以她為先的丈夫，有一個可愛聰慧又乖巧的女兒，這輩子大概是再也無所求了。如果是穿書前，她肯定想不到自己還能有結婚的一天，還能有自己血脈相連的女兒。黎悅心想，上天對她還是仁慈的。

“媽媽，我想問你一件事情。”陳華靈牽著黎悅的手晃來晃去的，可見她的好心情。

黎悅微笑的問：“什麽事情啊？”

陳華靈道：“媽媽，我以後是大朋友了嗎？”

黎悅道：“是啊，你以後是大朋友了。上學之後的孩子們都是大孩子了。”

陳華靈愁眉道：“可是我不想當大朋友，我想當小朋友。”

黎悅真是哭笑不得，小孩子們不都是想當大孩子的嗎？怎麽她就不喜歡了？“為什麽啊？”

陳華靈道：“因為大朋友不能跟媽媽一起睡覺覺了，我想跟媽媽一起睡覺覺。”

黎悅好奇的問：“誰跟你說大朋友不能跟媽媽一起睡覺的？”

“爸爸啊。”陳華靈不滿的抗議，“爸爸說，小朋友去了托兒所之後，就是大朋友了，大朋友就不能和媽媽一起睡覺了，要自己睡覺。媽媽，我去了托兒所，還能當小朋友嗎？”

黎悅：“……”她都不知道陳瑞背著她，跟女兒說了些什麽。她很難想象像陳瑞這樣的性格，能一本正經的跟女兒說這些話。黎悅反問，“那如果去了托兒所之後變成了大朋友，大朋友不能跟媽媽一起睡覺了，你還要去托兒所嗎？”

“嗯……我還是要去的。”陳華靈想了想道。

黎悅裝出一副難過的表情：“那你不想和媽媽一起睡覺了？”

陳華靈馬上道：“我當然要和媽媽一起睡覺啊。我想好了，我白天去托兒所，我是大朋友了，不跟媽媽一起睡覺，但是我晚上不去托兒所，我還是小朋友，我就能跟媽媽一起睡覺了。媽媽，你說我說的對不對？”

黎悅驚呆了：“天啊，我的小寶貝怎麽那麽聰明。”她小的時候可想不出這樣的答案。其實，黎悅絕對不是自誇，她家小寶貝的確是比同齡人聰明不少，也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怎麽長的，黎悅覺得可能是隨她爸，因為就智商而言，陳瑞絕對是佼佼者，她自嘆不如。

聽到媽媽的稱讚，陳華靈驕傲的挺直了胸膛，她就是一個聰明的小寶貝。

黎悅帶著女兒來到托兒所，把她安排在最小班，最小班都是她這樣的年齡。陳華靈本來就是同齡人中的孩子王，所以很快就融入了其中。黎悅倒是沒有選擇帶女兒這班，有她在，她怕小姑娘太過依賴她，所以讓她去了別人的班。

事實上，她這樣的安排沒有錯。等到中午，她帶著女兒回家做午飯的時候，小姑娘嘰嘰喳喳的，有著說不完的話題。

托兒所的孩子有兩種托兒方式，一種是全天自己交中午口糧的，一種是全天或者半天，但是孩子的午飯是回家去吃的。黎悅帶著女兒自然是回家去做的，托兒所的糧食只能填報肚子，但是沒有營養可言，因為沒有這個條件。黎悅或許在孩子穿的地方會去講究，但是在孩子的營養上，她還是很註重的，畢竟自己有這個條件。

就像陳華靈的飯菜，她從來都是一葷兩素，蛋白質和蔬菜纖維都不可少。當然，這不只是女兒的飯菜，就是他們大人也是這樣吃的。

黎悅帶著女兒回到家，陳瑞還沒回來，黎悅拿出書給女兒看：“靈靈，你坐在這裏看書，媽媽去做飯，有事情叫媽媽。”

陳華靈道：“媽媽，我現在是大孩子了，可以幫媽媽做家務了。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黎悅想了想，“那你幫媽媽洗白菜好嗎？”

陳華靈道：“可是青菜不好吃，媽媽，我想吃肉肉。”

黎悅道：“那媽媽給你做飯包菜好不好？媽媽跟你說過，女孩子要長得漂亮，白菜一定要吃，不然就不漂亮了。”

陳華靈從小就是個愛漂亮的小姑娘，其實孩子懂不懂漂亮跟大人是有關系的。比如陳華靈，從小到大，黎悅給予她的一切，不是最好的，但一定是最合適的。她都是在美美中長大的。所以小姑娘就知道漂亮。為了漂亮，她只能含淚吃蔬菜了。

黎悅中午給女兒做的飯包菜其實也很簡單。首先，把肉末和白菜炒一炒，因為要給小姑娘吃的，所以她炒的比較清淡。炒好後先放在一邊，然後又把米飯搗成一張一張的飯皮，搗的時候加上青菜汁，這樣搗出來的飯皮就是綠色的了。然後把白菜肉末用飯皮包起來。她每一個飯包菜都做的很小，女兒兩口一個，能吃上五六個。按照一餐五六個的分量，主食是夠了，但是肉和菜的分量還不夠的，所以她會再給她準備一碗蛋羹。

不得不說，給很多小孩子準備飯菜是一件很折騰的事情，因為很多小孩子不喜歡吃米飯，只有讓他吃的飯菜產生了興趣，他才願意去吃。

午飯才做好，陳瑞就騎著自行車回來了。看見女兒在院子門口，正看著自己，他心頭火熱：“靈靈……”

陳華靈看見她爸爸了，她小跑出去：“爸爸……”

“哎。”陳瑞應了一聲，然後……就沒然後了。就是面對女兒，陳瑞也不是一個會找話題的人。

不過沒關系，陳華靈有的是話題：“爸爸，媽媽給我做飯包菜，你喜歡吃飯包菜嗎？”

陳瑞：“喜歡。”

陳華靈：“那爸爸，你最喜歡吃什麽菜啊？我最喜歡吃肉肉了。”

陳瑞：“你媽做的我都喜歡。”

陳華靈：“媽媽做的我也都喜歡吃。爸爸，我今天去上學了……”

一大一小，小的有說不完的話題，大的也永遠不會嫌棄她煩。黎悅心想，有時候，她也會覺得孩子嘰嘰喳喳的很煩，尤其是她女兒是個小話癆。但是，陳瑞永遠都有足夠的耐心。這大概……是父愛如山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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